张鹏立即答道:“羊蹄子得烤了才好吃啊。先把脏污去了,煮一煮;然后用小刀密密地扎出豁口,抹上葱、韭和酱料;等到入味了,架上火堆那么一烤,羊油滋滋地往外冒!对了还有羊尾巴,那也是烤了好吃……”
老刘嘴馋,而张鹏喜欢烹饪,这两位可算是天然的好搭档。但两人又都是山东人贫民出身,这辈子偶尔吃点荤腥,都是炖的、煮的。这会儿张鹏说起烤羊蹄子,老刘不曾见他当真做过,难免有些担心。
“真能烤得好吃么?不会湖了?”
张鹏嚷道:“这作法,是我娘教我的!她年轻的时候,当过女真人大官的厨娘,手艺很好,错不了!”
嚷了一句,他忽然有些担心:“我娘怎么还没到?不是说,午时能遇上?”
“你抬眼看看,日头在哪里?急个什么!我家娘子和小娃儿也在一处呢!还有咱们的主母也和车队同来,郭元帅大清早地就去迎接,你放一百个、一千个心!”
话音未落,大路的西面,就出现了背插小旗的轻骑。十余骑走得不快,有时候战马到路边咀嚼几口嫩草,他们也不阻止,显然心情都很轻松。队列里头,还有元帅侍从打扮的骑士在旁作陪,一边策马,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几句。
桥上的将士们顾不上说话了,他们一下子都站了起来,有些人手和脚都在发抖。他们仿佛忽然回忆起了从军厮杀的艰难和辛苦,想到半年前一起北上的许多同伴都折损在战场,想到出发前家人的温存和祝福。
当骑士们向他们招手,张鹏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。他越走越快,越走越快,不知何时就从走变成了小跑,从小跑变成了狂奔。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,有些羞愧,急忙往左右看了看,发现同伴们都在跑着。
这些人忽然就跑起来,把哨骑和侍从们都吓了一跳。
一个熟悉的侍从笑骂了几句,呼喝旁人勒马,给他们让路。看着他们一窝蜂地跑过身边,跑向辚辚而来的车队。
随着李霆在河北大刀阔斧的动作,山东到中都的道路,已经完全被打通了,但沿途难免有些不够安定的地区。所以车队的规模非常大,随行的护卫非常多,车辆本身也用的不是寻常运货的车辆,而是有方顶或者圆顶,可以遮蔽尘土的双辕大车。
有好几辆车还是双马牵拉,车身两侧有步行或者骑着骡马照应的人。
当将士们奔近了车队,有半桩孩儿按捺不住性子,从车顶跳下来,奔向父亲或者兄长;有老人颤颤巍巍出了车厢,看着自己的儿子冬冬地叩首,把额头重重砸在泥土里。
车队前后一片欢腾的时候,最大的马车里,吕函侧着身,像个猫儿似地蜷在郭宁身边。她和郭宁青梅竹马,婚后愈发亲密,很喜欢这样靠在郭宁的怀里,仰头看看丈夫的坚硬的胸膛和下巴。
郭宁小心地伸手,环着吕函明显隆起的肚子,看着妻子面庞上有一缕头发,被细细的呼吸吹得起伏。听着外头将士们欢喜地叫嚷,他心里觉得格外平静。
两人温存了好一阵,郭宁轻声问道:“要出去见见将士们么?一会儿就好。”
吕函毕竟有孕在身,精力不济,很容易困倦。但郭宁既然说了,她便点头。
郭宁弯着腰,小心地搀着她往大车的车厢外走。
吕函忍不住笑了:“哪有这么金贵?”
这时车队四周围拢了许多将士,都分成一小撮一小撮的,快活地和家人说着话。当郭宁夫妻两人一齐站到大车外头,所有人都转头过来看他们。
郭宁昂首挺胸,哈哈大笑,而吕函的面颊通红,一手扶着肚子。眼前有许多将士,她都曾见过的,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,正因为如此,这会儿的情形便格外让她羞怯。
下个瞬间,数百名将士全都欢呼起来。